1968年9月,我终于结束了七年半的小学生涯,进入万载中学读书。那时候县城人口不多,城里也就这么一所中学,小学也就一小和二小,伢妹子不多,所以也不需要什么考试,全部都自然而然入读万中。
当时的万中条件比较差,有一个高中部一个初中部,都是木头屋柱木板楼。两栋学生宿舍都在水库冲子里,一间寝室10张双层床。初中部和高中部各有一个大操场,都是泥沙地和草坪,很环保。在高中部旁边有一个可以容纳全校师生的大礼堂,开学典礼、报告会、文艺演出等都在这里进行。在高中部旁边的山头上有一个图书馆,不过,我从来没有在那里借过书,好像从来也没有开放过,倒是我们班在那里的空房里养过兔子。整个校园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,风景优美,空气清新。但是各方面的设施可以说简陋到了家。那时候万中还没有办公大楼,老师和校领导基本上都在临河的老祠堂里办公。
▲ 原万载中学大门
进校有三条路,一是河边的老校门。二是厨房边公路坡顶上有条还算宽的土路,经过理化实验室到初中部。三是经过猪场前的马路直上图书馆的山头,而旁边有一条土路,两边有两排柏树,这里就是通往高中部了。这条路的旁边有一片房屋和旱地,地里种着红薯、辣椒、茄子和其他作物。有一个绰号叫“墨斗”的妇女就住在旁边的屋里,经常看到她在这片地里做事,挺勤快的。她矮矮的胖胖的,嗓门很大,人很泼辣,同学们都不敢惹她。当然,如今的万中无论是规模还是师资,已是旧貌换新颜。五十年过去,人已非人,物已非物。
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万载中学,已经没有了万载最高学府的内涵,基本上没有书可读。记得初进万中,校方发给每个学生人手一本《毛主席语录》,这就算是语文课。有个同学把《毛主席语录》工工整整地抄写在另一个本子上,表现了极大的忠诚和毅力,得到了老师的赞扬和同学们的钦佩。后来陆续有钢板刻写的《工业基础知识》和《农业基础知识》教材,课表上简称“工基”和“农基”。在那种形势下,校方煞费苦心的尽量为学生找些东西来学,已经是难能可贵了。
▲ 万载中学教学楼
劳动似乎成了我们的主课,除了周二周五下午到猪场劳动,另外还有挑沙大会战等等。万中老校门前的龙河里,有一大片沙滩,沙子十分纯净没有杂质,而且都是中沙,是建筑上的好材料。每年担掉了一层,第二年涨水过后,上游又会有沙子推下来,沙滩又恢复了原样。或是为了创收,抑或是为了锻炼学生的体魄,校方每年都要组织几次挑沙大会战,比一比哪个班挑得更多。我们都是热血青年,哪个都不甘落后,打着赤脚挑着满满的一担沙子,少说也有六、七十斤,从河里到河岸上有一段陡坡,我们还是咬着牙奋力荐上去,脚板底下被沙子磨得发烧,肩上也被扁担压得麻辣红肿,但谁都没有吭一声,为了集体的荣誉,每个人都甘愿付出,脸上露出傻傻的笑容。
除了上述的在校劳动,我们还得到农村去参加春插、双抢(夏天抢收抢种)和秋收,美名其曰:支农。主要是在鹅峰的布塘、严坑和天陂段、真君庙两个国营农场。在布塘和严坑支农每次最少也得一个星期,每天做到断夜归,累得像狗一样直喘气。呷过饭到水沟里洗个澡,再把满身泥巴的衣服洗掉,然后才爬到通铺上伸直脚来与大家一起讲鬼故事,讲着讲着便在疲倦和惊悚中睡去。第二天清早,又极不情愿地爬起床来,擦着眼睛迷迷糊糊去扯秧,扯了一早上的秧才回来呷早饭。
当然,无论是农村还是农场给我们的伙食挺不错,饭肯定是管饱的,双抢的时候呷的是新米,又香又软,不要菜都可以呷两碗。其实菜也很丰盛,除了时令蔬菜豆角、长梨、苦瓜、冬瓜、南瓜、蕻菜,还有红辣椒炒肉等荤菜,同学们一个个都呷得肚皮圆滚滚的,撑得眼睛翻白紧打呃咄。
在布塘支农时,队上还给我们打麻糍呷,麻糍沾着炒得喷香的豆粉,鸭蛋大的麻糍哪个人都呷得十把个。也是因为好呷,有几个女生偷偷地藏了一些带回家,结果被人知道了,搞得过了两天还返回去队上作检讨,说对不起贫下中农等等。
那一年在天陂段农场支农时,呷饭之前还要做“餐敬”。全体起立,面向毛主席画像,表情严肃,心怀虔诚地齐家一起念“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,敬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。”然后才可以坐下来呷饭。
从初中到高中,劳动可以说是无休无止。为了改善学校的办公条件,学校要做办公大楼了。我们承担了挖基脚的任务,图书馆这座山头有不少坟墓,时不时会挖出棺材板和森森白骨来,甚至还有蛇或者长得通红的蜈蚣爬出来,吓得同学们家伙一丢如鸟兽散。挖出来的墓碑后来都铺在大门口斜坡上,我们走在上面也有一点点自豪,这大楼的基础是我们挖的,这校门口的斜坡是我们铺的,这上面有着我们多少汗水啊。而且此后有几十年都保持了这个样子,我们能不自豪吗?
此前,按照学校的计划,我们还自己烧烟砖,砖窑就建在初中部操场边上的土坎上,不知学校从哪里请了个师傅来烧。力气大的同学被安排去甩砖泥,即把一堆用来做砖的泥巴切成一坨一坨,然后捧起来用力往石板上甩,使砖泥更密实更柔韧。不知是煤炭问题还是什么原因,总之好像没烧成几窑。
在学校里我们还学会了扎柴帚,这也是我们勤工俭学劳动的一个成果。在老师的带领下,我们班到山里去捡竹尾牯捡梢桠回来,在下面老祠堂大厅里摆了一地。把梢桠从竹尾牯上箨下来,扎成一束一束,然后把若干束用绳子扎在一起,插上一根竹棍或柴棍就成了一把漂亮的柴帚了。为学校无偿提供了上百把扫地帚,管后勤的老师高兴得不得了。
1969年下半年,全国广泛性地开展了群众性的挖防空洞和防空壕的活动,我们学校也不落后积极行动了起来,我们班选择在水库冲子头里,下去学生宿舍那条路的山边上挖空洞。那时候根本没有考虑什么崩塌危险,好在那里的土质比较粘,没有发生事故,弯弯曲曲的挖了好几段,一个班的人几乎都可以藏进去。不过在学校里没有搞防空演习,在家里倒遭遇过几次。有一次晚上七、八点钟,县城上空突然响起揪人心弦的防空警报,很多人不知是演习,以为是真的,门都来不及锁就慌慌张张往外跑。我们住在西门这一带的都是往衙背山上跑,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群,山坡上、树林里手电筒光熠熠耀耀。后来,据说有一个老太婆情急之下把枕头当作孙子抱着跑出去,到了山上才发觉抱错了,在山上哭得呱王叫天,直到晓得是演习才赶快返回家里。好在孙子在家里安然无恙,还在睡觉呢。
那个时候的教育似乎在探索一条新路子,学校里既然不能学什么那就到外面去学,叫做:学工。美名其曰:开门办学。于是我们便有了好像是一个月的时间在县水泵厂学工。先头半个月我分在油漆车间,好几个人跟着一位张师傅学漆水泵和錾水泵筒子里的毛刺。后半个月分在精工车间,与另一个同学跟着徐克刚师傅学开铣床,那时候我个子矮眼睛又近视没有眼镜,哪里能学到什么,唯一学到的是用千分卡量头发,我的头发直径是六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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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万载文旅
编辑:李嘉